张日成和王昊霖在楼上睡着了，杨云之蹲坐在水坑旁，应急灯剩下的电量还可以让他再看一会儿书。这是一本关于沼气池的书，乏味，但对日后的生存是必要的。兰新坐在旁边的藤椅上，晃荡动着双脚望天空。
杨云之不知道，他在初中对兰新的维护，就已经在她心里暗暗埋下了种子，日生情愫。本来在她眼里只会搞怪的男孩在她的世界里慢慢倾斜。二人羞涩于言表，只有杨云之在日常的一举一动中有一无一地轻弱搀扶，很快伴随着羞红的脸颊。想念是不会间断的
。兰新有过几个追求者，在被告白时，她犹豫了，她总会想起身边那个人，语气平淡但词句里总是用心，伸手可作她依靠的凭栏。日日夜夜往来复，有动心，但始终只是荡漾着细小的水花。
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认真地注视对方，就在那天的vnox。
“还是冰美式。”杨云之对老板说，转头，用力顶起他梗住的脖子才能正常发声，“你要喝点什么？”
“拿铁。”兰新小小声声回应。两个人这时的相处，既紧张，又兴奋。杨云之走上二楼，兰新紧紧跟上去。两人对坐着企图打破这令人尴尬地沉默，杨云之听见一声低小的嚎叫，朝楼下看去，王昊霖正懊恼地离开，他忍不住笑出声。
“怎么笑啦？”
“你认识王昊霖吗？”杨云之听见兰新向他说话，赶紧接上。
“认识啊。全年段有名的写手，写的东西，很真实。”
“……嗯……”杨云之笑而不语，杵着下巴，心里似乎有了答案，“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那么会写真实的东西了。”
“欸？”
杨云之用拇指指了指店外那个还没有消失的身影：“他刚才想上楼听故事的，没听成，很难过地走了。他也是喜欢听故事的那种人。”
咖啡端上来了。兰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，脸上的红晕因为习惯了氛围慢慢消退。“这里真不错……”她说。
“我真的好喜欢这里。咖啡店这种地方就是容纳故事的，每一次来，楼下都会有不一样的人，不一样的故事。”
“你经常来这里吗？”
“从初中就常来了。我是这家店的第一个客人。”
“你很喜欢看别人吗？”
“是啊，很喜欢。”我喜欢看别人的一举一动，听别人的一词一句，分析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，推测揣度他们的过去和故事，精神分析万岁。杨云之心里说，嘴上淡淡地表示。这么多年他不敢注视兰新，甚至于不敢听，不敢观察。对于和兰新相伴的愿望是有的，但很淡，没有到至深的地步，若隐若现的搀扶似乎也情有可原了。
“初中的时候你就变了。”兰新回想起杨云之初中时的样子。
杨云之已经陷入了这段谈话的氛围当中，现在他终于敢直视对面女孩的眼睛——清澈里带着融冰剩下的清冽。“你是指我做学生会会长的时候？”
“那时候你是多难靠近的家伙。不是在处理‘事情’，就是在办‘事’的路上。要不是你成绩好，老师才不会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……”
“我又没有自己动手打过架……哦除了那一次，是因为你。”杨云之已经摆脱了他的脸红和羞涩，他直视着兰新，轻松自然，诉说拒绝他当年的所作所为也没有脚趾扣地。“说实话，我迄今为止都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我会那么生气。”
热拿铁已经凉了，冰美式的冰也化干净。杨云之第一次在vnox和人交谈没有在谈话结束前喝完一杯咖啡。他们说了很多话，二人之间的融冰消逝。
这也是第一次，杨云之带人来喝咖啡没有让别人掏钱。
兰新的思绪回到现实。星星更亮，身旁的应急灯隐隐闪烁，几近熄灭。她转头看向杨云之，这个总在谨小微处照顾她的人。光线太暗，杨云之的脸几乎埋到书本里。他看不清，扶了扶眼镜，放下书本，他看兰新还在仰望天空，也跟着抬起头来，问她：“你会看星星吗？”
兰新听到他的声音，小小惊觉了一阵，转头对杨云之说：“不会……我刚刚在想事情。”
杨云之没有继续接话，他专注天空。城市难得漆黑难得宁静，这样的星空值得享受。
“你当时为什么会那么生气？”兰新问他。
杨云之愣怔了一会儿，很快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。这么多年过去，这个答案很是模糊，杨云之在给自己做精神分析时，有时隐隐约约感觉自己经抓到了答案，还没有来得及解读分析，这答案就飘忽而去，留下一点意犹未尽。
“我不知道。”杨云之老老实实地说，“当时，确实是热血上头了，什么都拦不住。当时蒋欣哲还劝我不要趟浑水，可最后还是……从那天之后我的心思就变了。”
“我记得。”
“算了。”杨云之把书一合，伸了个懒腰，“反正现在都是这个样子了，我就当是少男不谙世事，暗生情愫，凭借一个背影让他魂不守舍吧。”
直到现在，虽然可以彼此正常面对，但还是不敢光明正大地表明心意。杨云之觉得，如果连原因都不知道，行为根本毫无意义，只能看作自己在犯病。兰新觉得现在这样也么啥不好，这层有点朦胧的东西隔在二人中间，不会有什么困扰，反而多了点兴味。但她还是想知道，为什么杨云之会喜欢她。这么多年承蒙他的照顾，她不希望这是没有缘由的。
不，也不能这么说。高中兰新是追随着杨云之的脚步考去的，留在本地其实也是兰新的决定。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他们无声默契陪伴了彼此很多年，彼此之间都有多了解。
杨云之捧着书准备上楼去了，兰新又回头望着天空。“也许，我能给他的只有一直的陪伴吧。这够吗？”月亮从高楼的身旁窜出，月华漫天，星光稀淡。杨云之叮嘱她早点睡觉。没有星星了，兰新披上放在一旁的斗篷，起身和杨云之一起回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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